[ 8月28日，星期五 早上9:35 ]
莊建驚呆在手機屏幕前，額角汗滴涔涔流下。他在15分鐘前才以開市價買入的今天新上市的科技股ETF，轉眼間竟然跌值六成，他投放的一部份退休金，登時蒸發了六位數字！這幾天每一份報章都在報導這隻ETF，發行商的宣傳說「任何時候都可以買你的第一個注！」，意思是科技股不斷大漲小回，無論哪個價被套住都很快會回升解套。這幾個月來沒有持有任何科技股的他，已經悔恨不已，為免開市後又追買不到，於是照一貫習慣在開市前用市價下單買入。沒想到從前已經試過，無論甚麼大公司，一買進就大幅損失(佳寧就更不想提了)的他，連想投資最炙手可熱的科技股都難逃厄運，是否正如他一向的抱怨，天常常是和他作對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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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早上11:09 ]
「少游，早晨，科技ETF現價可以小注入嗎？」
通訊群組傳來街坊芬姐的留言，殷少游看了看手機報價，$8.51，一皺眉頭，雖然是在回升，但仍然是不合理，運指回說：「你已經持有幾隻重磅的科技股，其實無需要考慮ETF的，何況現在這價不合理地偏高得很，科技股指數現在是7200點水平，即它應該值7.2元上下而已！不要記掛着開市的20元價錢，那是人為的造價！」
「明白，謝謝」
之後，舊同事老蔡也留了言「開市那時…如果睇到就發達！」
少游見了，不禁回了句「你可以如何發達？」
「沽出，再正常價買回」
唯有沒好氣地說清楚：「你原本沒有股怎樣沽？」
另一邊，真真也發來了留言：「你看到嗎？這ETF開市價比參考價高出近三倍！想不到做了財經採訪五年，市場上仍然有這麼多笨人？」
少游答：「20元有超過一千萬元的成交，會否除了笨人以外還有其他可能？」
真真：「經紀朋友說，真的有客人想開市前就買，不過被她問清楚意向後沒了件事。但不排除有些自己手機下盤的客戶會這麼做」
少游說：「即使想以開市價買入，這20元的價錢也不是他們能定的。」
真真傳來了一張報導的圖片：「ETF首日掛牌，疑因開錯價，開市報20元…」
少游回問：「你也信服開錯價這原因嗎？」
「就是不太信服，但亦未必不是，所以才找你聊聊。」
「應該不確，說是開價，不應是普通人吧？應該是該ETF的莊家(流通量維持者)下的盤才可稱為開價？這ETF是雙莊家制，如果一個開錯，另一個一聲謝謝，就可沽貨賺差價，莊家亦無動機約定舞出個驚人股價來，這情況下，兩家都不會在未開市時段下盤，你一查就知道，開市前時段這兩莊家並無踪影。」
「你原來也在開市時留意着？」
通訊軟件反映不到少游笑了一下。
真真傳來另一篇股評人「枯榮大師」的分析。「這枯榮雖然肯定肥手指不是原因，但認為是莊家在作怪，聽你說來，如果開市時莊家根本未有下盤，那他應該也是錯判了。」
「你是不是要寫明天刋出的報導？等會一起吃個午飯吧？我有些事可以告訴你。」
「午飯時間我在外採訪，去下午茶吧？」
「那麼在你報館兩街口外的咖啡館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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選了向英皇道街景的沙發座，避開了下午直照的陽光，穿著POLO裇配卡其褲的殷少游，呷着朱古力咖啡。看着陶慕真在橫街那邊的窗外步過。因為疫症，她要繞到正門量度體溫才進入。進門後她往右轉臉，見到少游的揮手，便輕逸的步來。絲質淺色彩花的超短袖連身裙，是因常要到訪上市公司，才可以稱意地穿。
買來茶點後，真真除下口罩，露出的瓜子臉龐嫣然一笑。
我把手機上的成交記錄給她看。
「一萬股ETF？！你這開市這麼一沽，就賺了十餘萬元！你是如何知道的？」
少游靠在沙發座上攤着手說「我怎會知？知的話我就不會認購那麼少了。」
「怪不得你全程留意着這ETF的開市。」
少游掃出另一幅網頁宣傳圖：
「新旗艦ETF乘風首發！
某某證券專屬線上認購通道。認購期24-26/8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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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三日前…… ]
「SY，敝行獨家可申購這ETF，你有興趣嗎？」
少游買有足夠的科技股，本想在電話中婉拒，不過甚奇怪竟然有這安排，便好奇地問多一點資料。
「Gordon，何以只有你行可以申購？」
「因為我們是市前投資者之一，但只有我們老闆把收到的股份當作新股認購來做」
「還有其他甚麼行是市前投資者呢？」
「只有五間，其他還有…，…這些。」
少游聽到第二個名字，有點錯愕，往網上再查了點資料，便回覆Gordon：
「我申購一萬股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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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所以，你就起碼有股可沽了，但數額為何不大？」放下Cappuccino，真真好奇的問。
「因為純粹有一個猜想，否則，按道理這ETF並不應申購。」
「因為申購價應該比公允值貴，而且作為追踪指數的基金，應該沒可能自己急升，是嗎？」這一點真真說得出。「然則那第二間行的名字有何特別？」
「因為見到六師兄可能又參與其中。」
「六師兄？那麼還有五師兄以至大師兄嗎？」真真眨了眨靈亮的眼睛。
「不是呀」少游失笑「是姓陸名思興。」如果是通訊軟件，此刻應是打一個滴汗的笑容吧？「多年前的城牆汽車首日上市的事，是我立即聯想到的。」
真真忙在手機按出城牆汽車首日的圖表，啊？很相似的長陰燭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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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國金二期高層辦公室… ]
「城牆汽車？你還記得？」陸思興向着面前會議軟件屏幕說。
「那是我們這作法較為成功的第一次。」屏幕裏，目光如鷹般銳利的黎盛霖說。「不過今次的收穫並不算大，是勉強超過千萬元而己，那一間行雖然讓散戶申購，好在反應並不熱，不然我們未必會進行這個作法。」
「虧你隨口就用了鵲橋計劃作代號。」陸思興外表文質彬彬，眼神卻潛藏陰沉。
「見到各類媒體都在吹噓這隻ETF時，我就想用這作法，這剛是在七夕附近，鵲橋相會嘛。」黎盛霖對今次情況算是滿意。
「的確貼切，」陸思興說「我的出高價的大數量賣盤是牛郎，你的出高價的大數量買盤是織女。9時20分鵲橋一通，成盤的開市價就是我們定的超高價。」
「當然傳說中沒有講的是，橋通後相會的不只是牛郎織女，還有其他盲衝者。但散戶申購者中似乎有些人有點來頭？分掉了我們的一些利潤，但終歸他們注碼不大。」黎盛霖說。
如果是電視劇，這時，可能會置酒一杯，但那只能是電視劇，他們現在應該只能向着軟件屏幕擊個掌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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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皇道外面酷暑難當，若不是在咖啡廳的冷氣間，城牆汽車的故事，少游就未必可以這樣適意地娓娓道來：「城牆汽車超額申購近七百倍，有相當多人在開市前以市價落盤買入，而沽盤就不算多。主事者只要安排一個相當大數量的高價買盤，和同數量的高價沽盤，就可以主導開市價，那麼落市價買盤的人就會被迫以高價買入。主事者可以高價沽出得利。」
「那時的主事人就包括陸思興？」真真已有點明暸。
「可能吧？而這ETF，申購而配給散戶的股份並不多，莊家在開市前亦不會參與，換言之，股份在開市前，極大部份只會在市前投資者手中，會形成壟斷，抬高開市價的話，只要能跟隨沽的其他人微不足道，則大部份的利益就會走入主事者的口袋，而能夠這樣做的，只能是在那幾位前期投資者裏頭的人。」
真真看着圖表：「城牆汽車開市價大幅高出65%，當日已經回落。高價買入者，要近三年後才扳平。」
少游補充「雖然開市沒有這ETF的升160%那麼瘋狂，但因它是大市值股，開市成交額大得多，所以那次攫取的利潤應該相當驚人。」
真真嘆了口氣，說「20元的話，也是要數以年計的時間才可扳平吧？我會提議白老編讓我寫這報導。」
「順帶告誡讀者別隨便在開市落市價盤吧。」
他們再聊了一會，便各自回去，真真返回就近的報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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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天，陶慕真那報章的頭條是「解拆ETF升1.6倍之謎」。少游忙看下去，發覺主要是歸究投資者盲目搶入。
「什麼回事？這也算解拆？」他打電話問真真。
「白老編說，這內容應該不太能刋登，」真真說「財經報章的廣告戶都是那些大行，所以…」
「那也是現實。」少游也見怪不怪。「白成泉一向管轄的內容，都不易有爭論性。」
掛線後，少游一想，再給真真發了個連結。
「真真，這個網誌時常強調獨立的財經見解，有些文點擊率也上萬次，你可以傳給他一些資料吧。他應該有興趣寫點什麼。」
真真看了留言，點選那連結，見到網誌的名字是：
「聽蟬錄」
(完)
(文中人物純為虛構)
